故宮。晉唐法書名蹟展

大家好,我是本版的特約專欄作家–鳩 (嘿嘿‧‧‧BB鵲你可以找新家了!)

因為大家最近都太緊張了,不管是考試還是生活,所以我們今天要來說點陶冶人心的東西。

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最近有個「晉唐法書名蹟展」,展出的品項雖不多,僅有17項,但都是一時之選,
而且有蔣勳老師的導覽輔助,所以算是十分精采,然而,因展期只到11/20,總共也只展出四十多天,
所以先說說簡單的心得,希望沒看過的人也能一睹其大師風采。也因很多人都看過藝術展覽,
但或許會覺得看不懂而感到索然無味,今天我想從一點非技巧的角度切入,胡亂評論一下,相信會有趣一些。

首先說說王羲之,這位晉朝的書法名家,大家在小時候課本上就認識了,也知道他的行書堪稱絕品,
然而我們看到他的字時,會真的覺得他是絕品嗎?還是只覺得不過是一般的書法罷了?
這點我們首先要先看看王羲之這個人。

王羲之大約出生在西晉晚期,正逢八王之亂的末期,西晉國力大幅衰退。瑯琊王司馬睿在建康即位後,
東晉的士族費心於維繫政經地位,且北方南下士族和江南士族正處於整併合作的階段,這樣一個亂世背景,
很大幅度的影響了王羲之的人生觀。因此,我們今天會讚賞王羲之的字,其實和他的時代背景有很密切的關係。
在東晉那樣動盪不安的時代,孕育出逸少的不安定感,相對的,在他的字體中,很容易將這樣的感覺呈現出來,
因此他的字體流動性很高,我們可以從一些作品中看出:


在遠宦帖中,雖說只是雙鉤填墨的摹本,然而其字體的流動性依然明顯。這裡可能會有個疑問:草書流動性當然高啊!
但若是沒有得其神,這樣的草書會寫得非常呆板,但我們在這帖中並沒有看到這樣的感覺。
今天日本相當多的人喜歡羲之的字,正是喜歡這種流動感,你如果細細品味這樣的感覺,會發現這樣的感覺帶著一種哀傷,
一種繁華落盡的孤寂,但這是王羲之最切身的感受,也是旁人模仿不來的。這樣的美感非常符合日本的櫻花美學,
他們的枯山水其實也是在強調動靜之間的那份孤寂,因此我們就能領會為什麼今天日人喜愛王羲之更甚於華人了,
而對於他的喪亂帖被日本皇室收藏,我們也就可以理解。

因為東晉的時局,士族和王權其實只是一種互利的結合,情況類似各士族推舉司馬氏來作為領導,而司馬氏則對他們提供保護,
然而當這保護消失時,士族的觀念是再推新的人來擔任這職位,所以其實東晉士族並沒有對皇帝絕對的忠貞,因此產生了一種奇特的現象,
也就是他們存在著一種想法,一種政權是可以隨時更迭的想法,而誰當皇帝則是取決於士族的最大共同利益。
這樣的想法在晉以前的中國歷史上是很少見的,所以人們忽然有了種幻滅感,因為象徵國家的天子在今天居然可以隨意更換,
那這世間的依據究竟是什麼?還有什麼東西是能亙古長存的?在這樣的氛圍下,東晉文人開始走上和傳統儒家文人一條不一樣的路,
他們開始追求個人的自我解放,勝過於關心國家大事,就這樣陰陰鬱鬱的,每個人都想解脫,卻每個人都得不到自由,
所以這時出現了許多狂人。王羲之自然也在這樣的氣氛下,因此,在他的快雪時晴帖中:


其實我們可以看出他在雪停乍晴時,那種興奮的感覺,其實說穿了,不過就等於我們的雨過天晴,到底有什麼必要值得興奮?
因為實在是悶太久了,期待乍現的晴光能把那樣陰鬱的感覺驅走,當然值得興奮!

在王羲之的字中,最值得我們讚賞的是他的真,他總是把他的感情不做矯飾的放入字中,所以在快雪時晴帖中的那份驚喜,
抑或平安何如奉橘三帖中的關心和誠摯,我們都能切身感受到這樣的感覺:

特別是在其中的何如帖,中間用到了四個字:中冷無賴,
簡單四個字,他說出了他的孤寂,卻又百無聊賴的感受,但真正傳達這意念的卻是他的字,
觀其神而忘其形,王羲之似乎突然和我們接近了。
這三帖都不是什麼正式的作品,相反的,它們都不過是便條、簡信,然而王羲之的率真,在這當中卻是最能看得出來。
在奉橘帖中,其實只有短短幾個字:奉橘三百枚 霜未降 未可多得
就像是朋友在說:我有三百枚橘子,是在霜降前收的,很好吃、很珍貴!
全文甚至比我們的簡訊還短!但是贈送的熱情卻躍然紙上。

王羲之這人非常有趣,甚至可以說是率真的可愛,然而我們也能說,若是他不是生在東晉這樣的動盪世代,
他或許就不是我們所認識的王羲之了。而這樣的性格,從他兒子王微之身上也看得出來。
在世說新語中,有這麼一段:

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
因起徬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
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這是我們很熟悉的乘興而來,興盡而返的故事,但是從這樣的任真,我們不能不說東晉的時代背景對當時士人是沒有影響的。

王羲之最有名的字帖當屬蘭亭集序,然而傳說真蹟已被唐太宗葬入了昭陵。所以現傳的摹本之一也是這次所展的是定武本蘭亭。


然而為何叫定武蘭亭呢?相傳它有個很有趣的典故,就是人們在找尋王羲之的蘭亭真蹟未果後,轉而尋找優秀的摹本,
一天在河北定武軍營旁,有個老婦在用石板洗衣,後來人們發現,這老婦用的就是蘭亭的刻版,只是老婦不識貨,還覺得刻得凹凹凸凸,
用來洗衣還蠻方便的。這裡有個極大的反差,我們或會覺得老婦可笑,然而他卻可理直氣壯的說:這塊石板和我賴以維生的洗衣,哪個重要?
不同的東西往往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估價,我們的珍寶可能是他人的糟粕,世界上似乎許多事情也都是如此,
王羲之很有名的大白鵝和在扇子上寫字的逸聞,我想都在傳達相同的概念。

打得好累,之後的就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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