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土石流之外

作者: tuanuu (小逸) 看板: fjumonkey
標題: [聊天] 在土石流之外
時間: Wed Aug 12 19:42:58 2009

同情矇蔽事實 災民成了浩劫源頭 2002.07.31 中國時報
林照真/調查採訪

土石流災難創造了一群特殊的災民,在災難現場,

他們遭土石流淹沒家園的慘痛遭遇
,深獲社會同情, 但連續不斷的災難卻又塑造出災民另一種獨特的性格。 若干災民在災難
後所採取的弱勢策略,不斷在台灣社會產生溫情效應, 一般民眾從不追究災民在山上不當
開發之責,只一味由同情出發, 要求政府繼續在山上投下大筆整治經費。

到南投陳有蘭溪一遊,目睹超限利用的嚴重情況, 許多人會對山上的無政府狀態感到
氣憤。山上幾乎無處不見違規使用的慘狀:濫砍、濫建、超限利用, 在山地間屢見不鮮。
棘手的是,這些平時違規者,在災難發生後, 難免觸及損失與傷亡等悲劇,便立刻換上災
民的面紗,不但不負任何自我檢討之責, 所有的過錯都讓災難一次帶走。

台灣山坡地開發利用一直走在政府政策之前, 早期山區生活條件很差,只有窮人才往
山上跑,政府租地造林的獎金極低, 民眾靠造林補助的錢根本無法過活。後來政府的政策
放鬆,為了應付龐大的人口壓力,提供了農業上山的就業機會, 山上農民不須繳稅,入山
的人只增不減。 其中有些民眾在土石流源頭進行經濟活動與各種開發, 造成土石流規模的
擴大與頻率的增高;也有些則在土石流必經之地耕作、居住, 終於因此成為受害者。

山上人口激增後,又因為管理不善,執法鬆散,造成濫墾濫伐。 台大森林系教授鄭欽
龍自己都做過執法者,特別能夠體會箇中困難。他舉例說, 廿多年他大學畢業時,當時實
驗林造林地要大家種小樹苗,樹苗間要間隔三公尺, 山上的民眾就在間隔處找一塊比較平
的地方,把土挖一挖就可以種農作,然後再運到很遠的地方賣。 眼見情況從未改善,林班
地主任帶著工作人員去取締時,很多小孩子都跑了出來。 這家人本來就窮,就靠這麼一點
點的地養活全家。

在二、三十年或更早之前,很多人從員林、彰化到了南投, 一部分人在日據時代跟著
入山採樟腦、伐木,形成山上很多墾地, 不但小小的林班管理員無法處理,縣市政府也沒
有辦法,取締有很大的社會壓力。

和土石流災區有過接觸的學官人士, 對於災民的性格都有一些共通的看法。台大土木
系教授林美聆說,他們去調查時感覺, 大部分人都是站自己利益的立場發言。一般人都會
訴苦,認為政府應該幫助他們做一些事。

中興大學水保系教授段錦浩則提到, 山上居民中有的確實是值得同情的災民,但有的實在
不是。他說,水裡鄉有建築商經常幫災民蓋房子, 一些農地可以依九二一條例變更為建地
。建築商自己都提到若干「災民」嫌房子小、院子小的過程, 與想像中的災民相差甚遠。

再以南投下豐丘為例,每一個到現場的官員, 大多認為這裡不能再住人,學者也多半
這樣向官員建議,但提建議的學者也知道, 政府根本無力移動這些人。

有些地方本來就不該住人,如果人不進去,何必在乎土石流? 但現在是不該住人的地方卻
處處可見民眾。一些人住在裡面,橋被衝斷了,路基被淘空了, 有的災民會溫和地要求政
府重建,有的就大聲抗議政府不做事。社會輿論的感覺則永遠是, 山上居民好可憐,救助
沒完沒了,卻從來不去追究在山上不當開發的責任。

而且,只要災難一發生,救濟金馬上進來,災民家中堆滿救濟物資, 反而失去反省檢
討的機會。社會救助立刻幫助恢復原狀,居民的要求就更多。

土石流是個跨領域的應用科學,當地民眾的知識不能說完全無用, 但是,災民經常為了獲
得最大利益,反專業的傾向非常明顯。段錦浩說,他記得很清楚, 隆華國小才四十四個學
生,在賀伯後得到政府和民間社會許多捐款共三千四百萬元, 學校蓋得很漂亮,地震後卻
不見了。再一次重蓋又更漂亮,但那個地方土石流的問題永遠存在, 大家都建議他們遷校
,但居民就是不肯。

台大地質系教授陳宏宇也指出,隆華國小是個很特殊的個案, 它的原地形中一點堆積材料
都沒有,也沒有水流,只有一個小小的坑溝, 任何土石流的跡象都沒有。當初老百姓要搬
去時,學者都反對,因為知識的專業告訴他們這裡地形破碎, 容易產生土石流。但居民都
認為,他們在這個地方住了七、八十年了,會有什麼問題?

坦白說,學者們也不敢百分之百打包票,但陳宏宇走進溝谷內, 看見溝谷內有一個小坡,
這個坡有許多不連續面,岩層還非常破碎,像豆腐一樣。 依照專業常理,水進入坡內,會
形成水壓力,水壓力會讓如此破碎的石頭掉下來,雨下大了, 就會跟著水流下來,就會產
生土石流。

災民普遍不信任專家的現象非常明顯;段錦浩說,他以前不能理解, 後來明白了。他向災
民說,他承認這個地方從你的阿公時代到現在都沒事, 但出事是機率問題,本來是五十年
或百年的頻率,很不幸現在連續碰到, 但因為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出事,大家就漸漸遺忘
了。

「森林法」本來很凶悍,曾有一老先生砍了陽明山一棵樹, 就被依違反森林法送法辦,但
現在在山上砍幾百棵卻都沒事。因為人一多,為了選票, 政府就投降了。

中興大學水土保持系教授游繁結說,台灣是個自由國家, 浪費了太多的社會資源,卻一點
辦法也沒有,因為受災的災民是弱者,大家只能同情他而已。 但事實上,災民中也不全然
是窮人,也有進出都是開賓士的有錢人,而且災民很少去想, 為了救災,投下的社會資源
有多大?

山上沒有下雨是世外桃源,下雨後就可能成為土石流災區。 有些地方政府已經告知危險,
或許財務上還來不及治理,這期間若再發生災害, 難道災民一點責任都沒有?台大地理系
退休教授張石角認為,老百姓有一個過失是, 既然自己已經知道是住在一個危險的地方,
政府請他搬離,卻是死都不肯離開,出了事又獅子大開口。

游繁結說,山上農民其實很單純、老實,但觀念已被定型, 認為政府虧欠他們,如抱怨山
上沒有像平地般方便的高速公路;明明住在水源地內卻沒有自來水, 他們是被欺負的一群
,原住民被壓迫的心態更明顯。但他們從來未問自己, 對社會付出多少?繳了多少稅金?
社會有虧待他們嗎?

農委會水土保持科科長張三郎說, 山上有很多民眾已擁有土地的所有權,有的雖是承租,
但政府一旦停止承租,這些人就出來抗爭,不管新政府、 舊政府都很害怕。張三郎說,他
們常常碰到明明災民做的是違規的事,但政府卻不得不遷就他們, 而且還要去照顧他們,
這些都已經積非成是了。

游繁結說他親身感受的是,賀伯颱風時他到陳有蘭溪, 第一次進到水裡,看到滿山捐贈的
物資都是社會的愛心,他感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但坐直升機到災區內,災民對於物資還
未運到卻非常不滿,好像社會虧欠他們似的, 這樣的態度讓他非常傷心。而且,游繁結說
,災民在裡面,外面直升機一趟又一趟, 很多人爬山涉水把物資帶進去,逢山開路,遇水
搭橋,就是在想辦法趕快把交通恢復,這花費的社會資源有多大?

段錦浩說,政治的事,他們技術人員覺得很難, 因為政治問題不能用技術方法來解套,是
用政治考量;對居民來說,你這個黨不幫我說話,別的黨也會幫我, 偏偏廣大的納稅人從
不考慮錢用到哪裡去了?

2004.07.22 中國時報 老天爺的地,別跟祂爭了
本報記者呂理德、江睿智、林倖妃、陳如嬌

一九六○年代台灣第一條被譽為「人定勝天」 貫穿東西部橫貫公路正式通車;一九八二年
,阿里山公路通車啟用;一九九一年,新中橫正式通車。 連串天災 摧毀人定勝天神話

隨著這些公路的啟用,農業開始上山,各種果樹、茶園、檳榔、 高冷蔬菜逐漸佔領了山頭
與河邊,一場場與山與河爭地於焉展開, 但接連天災從九二一大地震、桃芝颱風到敏督利
颱風後續七二水災的重創,在在都摧毀「人與天之爭的神話」, 重新檢討國土規畫,也就
成為此次風災水害最迫切課題。 前九二一災後重建委員會執行長黃榮村表示,以日本大
地震經驗,地質要至少十年以上才能穩定,台灣估計也要十年, 敏感地區本來就應該休養
生息。

但在「打斷筋骨巔倒勇」重建精神的支使下,黃榮村說, 很多人硬要作。 黃榮村說,在
「災民主義」下,路一定要通、學校就地重建、遷村窒礙難行, 當專業人員不斷對災民說
,不要住在山溝、不能住在河口、不可以在河邊種葡萄、 在山坡種水梨,這裡可能會再坍
塌或淹水時,災民一句「下一次又不一定會輪到我們!」「 你怎麼知道這裡會塌、會淹?
」專業很難說服災民。在專業與地方需求之間, 最後總是向災民妥協。 從九二一重建到
七二水災,黃榮村認為,「重建」的意義應該有所不同了,政府在「 重建」中的角色也必
須作調整,要有承擔壓力的勇氣,必須重新規畫; 若政府不願正視事實,扛起責任,「只
會給錢的政府,不要也罷」!

與河爭道 賠上七二慘痛代價 九二一震災災後重建會參事溫智國跑了一遍災區,最大的感
慨是,七二釀災,歸根究柢就是「與河爭道」,把河道還給河流, 就解決大半問題。 從
草屯到埔里的路上,本來都是河水走的路,很多小山溝順勢流下來, 路把山溝截斷了,平
常沒什麼水,但土石流一下來,沒地方去,只好衝到民宅; 而路靠河的一邊,盡是平地人
開的觀光餐廳;再進一步往仁愛的路上,雖然維持單線通車, 但盡是載著高山水果、蔬菜
的卡車,一輛一輛往外載。溫智國說,只要跑過重建區的人都知道, 這些上山開墾、會住
在水邊的多半都是平地人,「為了經濟利益,我們付出太多代價」。 經濟部水利署主任
秘書吳約西表示,河川的治理,要有國土規畫及長遠管理的思維, 必須趕快把一些敏感區
域、易發生土石流及水災區域劃出來,限制其開發及用途, 讓這些區域自然恢復。

水里上安村在桃芝風災中遭受土石流攻擊,在這次七二風災中, 陳有蘭溪沿岸葡萄田遭洪
水沖毀,上安村居民吳佳懋指著遠方遭洪水摧殘的田園說,「 下面的沖積平原,是老天爺
的土地,大家要認輸,不要跟他拚了,不要硬賭」! 錯誤的開發 賠得更多更慘 台灣生
態學會理事長陳玉峰在七二水災後寫下建言, 一向坦率的他語重心長地建請總統陳水扁,
扭轉「拼」經濟、「拼」選舉的偏差觀念,因為威信不在火併, 而是要「給天文、地文、
人文、生文一點時間,也多給自己一份祥和」。

台灣環境保護聯盟會長陳椒華說,敏督利颱風已警示國人, 不適合居住的地方就不該去開
墾,人車通行的路不一定要又直又寬,因為環保觀念不足, 長久以來國人都以為「開發」
等同「經濟發展」,但事實卻證明,錯誤的開發勢必賠得更多更慘。

中興大學水土保持學系教授段錦浩指出,四十餘年前, 台灣經濟不富裕,政府鼓勵老百姓
上山耕作,農民的收益也不錯。四十餘年後的今天,時空已轉變, 使用邊際土地要付出人
命傷亡的高成本,政府的土地政策就要改變。段錦浩認為, 讓農民下山是政府刻不容緩應
推動的政策,唯其如此,才能解決山上耕作帶來的水土流失問題。

雲林縣野鳥學會常務理事張子見也說,濁水溪流域目前已有日月潭、 集集攔河堰兩大水利
工程,若又在沖積扇扇央設置平地水庫「雲林大湖」, 過度開發地表水資源,恐讓這條台
灣最大河川重蹈大安溪覆轍,不但逐漸喪失生命力, 恐引發更強力反撲。 對已然因嚴重
超抽地下水造成地層下陷的雲林來說,張子見認為, 在國土規劃方面政府應重新檢視濁水
溪流域水利工程,嚴格限制上游地區開發, 並利用嚴重地層下陷地區土地,規劃為滯洪、
區域廢污水淨化、回收及地下水補助等多功能人工溼地, 化危機為轉機。 打破民意思維
確立國土管制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是超抽地下水,或是山坡地超限利用, 大家都知道問題嚴重性,但
一碰到選舉與民意代表,地方就是擺明不執行立場, 中央政府為了選票考量,也只能說說
而已;以超限利用為例,原住民鄉長在行政院開會時總是以「 鄉代表會決議,鄉公所不得
執行中央回收土地命令」回應。 雲嘉南地區數十萬非法水井超抽地下水,地方首長也以
民意為「依歸」,拒絕嚴格取締,讓問題一直無法解決。 歷經這麼多災難,如果還沒學
會如何與大自然和平共存;如果國土規畫仍強調開發,而不知如何「 趨吉避凶」,建立生
態思維的國土規畫,建立一套能確實執行的國土管制措施, 災害必然會一再的發生,這是
宿命,也是環境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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